大社科工作坊第19期回顾｜老有颐养：老龄化时代的社会科学回应

2025年6月12日，大社科工作坊：创新文会 第19期在中山大学东校园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D119举办。本次工作坊由中山大学社会科学学部与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共同主办，主题为“老有颐养：老龄化时代的社会科学回应”，吸引了来自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院、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岭南学院、新闻传播学院、马克思主义学院、心理学系、公共卫生与管理学院、华南师范大学、中国农业大学、广州中医药大学等近50名专家学者参与。

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教授、社会科学学部主任肖滨教授出席会议并致辞。肖滨教授指出，推动跨学科实践虽充满挑战，却是学术创新、学术指导实践的必由之路。为此，社会科学学部的系列工作坊采取了“问题导向”而非“学科导向”的理念，其目的在于汇聚不同领域的专家学者，针对同一议题进行跨界对话。工作坊聚焦于“生命历程”“人类善治”与“区域发展”等板块，彰显学术研究服务社会的深切现实关怀。

工作坊分为两个单元进行，各单元包括专题发言、专家与谈和研讨。来自公共管理学、经济学、社会学、人类学及新闻传播学等跨学科领域的专家学者，基于实践经验与实证研究成果展开了深度对话与思维碰撞。

第一单元专题发言

“老有颐养之养老保险：变迁、比较与设计”专题由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教授、中山大学MPA教育中心主任李棉管主持。
 

岳经纶教授（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提出了“劳动储蓄计划”这一创新的养老计划和相关政策设计。“劳动储蓄计划”是指政府通过制度设计，鼓励劳动者个人通过为老年人提供养老服务进行劳动储蓄，并以适当的标准和机制将积累的劳动时间折算为现金。与个人养老金制度主要面向收入较高群体不同，该计划致力于为我国收入不高且不稳定但未来养老风险高的广大中低收入群体提供更好的养老保障。目前从各个省份的调研实际来看该计划具有相当的可行性，未来有望成为丰富我国第三支柱养老保险的新形式。

彭浩然教授（中山大学岭南学院）指出，中国多支柱多层次养老保险体系正处于结构优化与协同推进的关键阶段，需应对人口老龄化加速与制度调整的双重压力。他系统分析了我国养老保险三支柱的运行现状和存在的问题，强调当前亟须缩小不同人群的基本养老保险待遇差距，并增强其财务可持续性；对于第二和第三支柱，则要注意防范市场风险，提供长期稳定的投资回报。此外，他还呼吁年轻人尽早进行退休规划，以满足老年生活需要。

方博野副教授（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聚焦于老年人照料模式选择的影响因素和健康后果，基于决策树模型发现婚姻、教育、年龄、子女数量等因素影响老年人对社会照料和家庭照料模式的选择。此外，方教授还发现社会照料较家庭照料更有利于促进女性和农村老年人健康。最后，她表示当前政府需构建分层分类的养老体系，强化社会照料功能，满足不同性别、年龄、城乡老人的差异化需求。

吴小芳副教授（华南师范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基于对多个国家的考察，提出了养老金转型过程中的“双重运动”：金融化与福利管制的议题。她运用具体的概念和数据阐述了养老金金融化的情况以及相应的管制型福利国家的兴起，并通过对美国、荷兰、新加坡等三个案例的深度剖析，探讨了各个国家所具有的养老金金融化的不同特征和发展路径。最后，她提出了推动养老金金融化的不同行动者、养老金金融化的发展是嵌入在整体产业政策里的、东亚“发展型国家”意味着养老金金融化发展程度与政府管制水平密切相关等三个初步结论，为其日后对产业转型、养老金金融化与政府管制相关议题的进一步探讨奠定基础。

黎雨昕博士后（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对2025年德国联邦议会对“美好老年生活”的表态进行了解读，通过分析德国老年政策的发展历程及最新动态，指出我国与德国的老年政策处于不同的发展阶段。她总结了德国老年政策对我国的启示，提出可考虑从以下三个方面本土化德国经验，一是通过立法的形式推动老年政策的发展，二是结合老年人的生活境况和生命周期来推进积极老龄化，三是借鉴家庭内部照顾工作和养老金缴费年限挂钩的机制支持代际团结。

李颖博士（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聚焦“中国农民为何难以体面老去”这一问题探讨其背后的深层制度逻辑。研究发现，目前我国农民养老存在制度碎片化与资源配置不均、代际支持能力弱化、市场多元供给资源缺失等问题，并从历史制度主义视角探究农民“被迫劳作”的深层逻辑，指出该现象本质是一种制度依赖路径下的自我强化机制。在此基础上，提出通过提升基础养老金水平，发展农业社会化服务，加强高龄农民劳动保护，探索农民退休制度与土地资本化补偿机制，让农民老有所养、老有所安，为完善中国特色的农民养老保障体系提供制度启示。

在第一单元专题发言结束后，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教授、社会科学学部副主任李辉从马克思主义理论出发探讨了养老问题。他说，马克思将人的发展和社会进步统一起来，从人的自由全面发展分析社会关系，从社会关系解释现实的人。养老的关键是能够让老人活得有尊严，是颐养。颐养不是被动去养，而是将老有所养、老有所为、老有所学统一起来，是既能够让美好生活在老人身上体现出来，也能够因家里一老即有一宝成为现实。因而，要发挥家庭、社会和政府的力量，遵循系统观念，建立起既符合现实国情又能够结合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的颐养体制机制，充分体现社会主义制度优越性，展示中国特色。

随后，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教授涂炯对第一单元的五个主题发言进行了回应，同时提出养老政策制定必须要考虑社会常见的文化因素以及老人本身的意愿。

最后，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副教授陈永杰对五个主题发言进行了点评和总结，指出需要从性别视角分析居家与机构养老分布。最后强调在进行跨国的养老保险国际比较研究时，需要深度剖析保险制度差异及压力传导机制，强调补贴政策与文化传统的关联性。

第二单元专题发言

老有颐养之养老服务：需要、供给与突围”专题由中山大学岭南学院金融系教授彭浩然主持。
 

涂炯教授（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的研究着眼于“安宁疗护”这一议题，首先对安宁疗护的全球发展进行了简要介绍，然后聚焦于中国的实践，对其发展历程、动力和机遇、制度及文化困境等内容进行了详细阐述，最后提出要发掘符合中国国情的本土化发展模式，重新发掘家庭在临终照护中的作用和角色，让“安宁疗护”在基层小城镇和广大农村地区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聂静虹教授（中山大学新闻传播学院）的研究以“在地关怀：中国老龄健康传播的本土化路径与实践”为题，指出当前我国老龄健康传播研究呈现出议题多元、方法多样的发展态势，但在理论本土化与学术积累方面仍显薄弱。她的研究系统梳理了现有研究的热点演进与文献分布特征，强调应立足中国老年群体的文化心理、制度环境与社会结构，推进传播理论的本土建构。聂教授同时呼吁加强多学科协作，推动健康传播在政策引导、数字媒介应用与个性化服务等方面深入发展。

李棉管教授（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深入剖析了乡村老年食堂可持续性问题，他指出可持续性问题的根源在于基层政府的合法性逻辑盖过效率逻辑，使其在预知项目难以持续的情况下仍然推进乡村食堂建设，最终导致了形式化的后果。最后，李棉管教授表示，当前农村养老服务缺少足够的政策关注，亟须更多重视。
 

陈永杰副教授（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由“银发经济”收割老年人群体的现象引出养老服务需要与政府责任的相关议题。他主要运用了Richard Titmuss和Neil Estes的福利责任三分法理论，对不同服务需要层级所对应的政府责任和政府信用进行了明确的划分和阐述，并指出在当前中国各级政府大力发展“银发经济”的政策语境下，养老服务的职能配置与责任划分出现了一定的错位。最后，针对这种治理现象，他从边界与结构、监管与伦理、财政与绩效三个层面提出了相应的政策建议，并提议应推行回归治理信任的结构性改革，进行制度信任的重建。
 

钟晓慧副教授（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基于对广州多家养老机构的深入调研，探讨了政策工具与组织制度的互动如何影响养老护理员的职业稳定性。她将政策分为供给型、需求型和环境型三类，通过政策文本分析发现，当前政策工具结构不均衡，以供给型政策为主、需求型政策薄弱。她还发现，组织制度与供给型工具相冲突，会削弱职业稳定性。她指出，护理员的职业稳定性呈现结构化分层，公办机构护理员相对稳定，外包护理员、民办护理员流动性较高。这种分层与以供给主导、需求薄弱的政策工具结构高度相关。

杨玲助理教授（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聚焦技术赋能老年人福祉提升这一话题，讨论了老年群体的数字鸿沟和数字融入现象。研究发现，目前老年人使用互联网的异质性体现为城乡数字鸿沟扩大、性别数字鸿沟扩大。她以老年人被诈骗这一现象引出互联网使用对老年人影响的讨论，具体表现为曝露效应和学习效应；其中，曝露效应指的是使用互联网增加被诈骗接触的可能性，学习效应指的是互联网通过提供信息和学习机会而增加防骗能力。此外，她还发现数字普惠金融和数字融入都会显著改善老年人的主观福利，并进一步指出当前技术赋能背景下的养老服务供给模式呈现动态演进发展态势，新的养老服务供给形态也迅速发展，如智慧养老和时间银行等。据此她认为，随着积极应对人口老龄化应上升为国家战略，未来可以探索银发科技赋能社区居家养老服务高质量发展，进而提升老年人福祉。

程璆助理教授（中山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深入剖析了银发经济在高速发展中所显现的机遇与挑战。他指出，银发经济在将老龄化风险转化为发展红利的同时，也因不良资本的介入，使得“滋养”与“收割”的界限日益模糊。这种权益受损现象广泛存在于养老服务的供需失衡、老年用品市场的虚假宣传、老年文化消费的过度商业化以及智慧养老领域的技术滥用与安全隐患之中。他进一步从市场逐利导向、监管标准缺失、社会保护意识薄弱及技术适老化改造表面化等四个层面，系统分析了这些问题产生的深层原因。最后，为确保银发经济健康发展，他提出了一套多维度的应对策略，主张通过构建跨部门协同监管的制度框架、优化产业供给、完善老年人权益保障网络，以及营造社会共治下的敬老诚信环境，来规范市场秩序，保护老年人合法权益，从而真正实现增进老年福祉和推动高质量发展的双重目标。

在第二单元的与谈环节中，中山大学政治与公共事务管理学院教授岳经纶对养老服务这一专题进行了全面而深刻的探讨。他首先对社会服务概念的由来和发展进行了详细的阐述，指出了政府逐渐重视养老服务这一良好趋势，但另一方面，他也综合各位学者的研究，指出了当前养老服务的供给和老年人的需求产生严重错配的问题，并提出今后养老服务领域应更多地考虑如何把有限的资源应用到真正的需求上等相关问题。
 

随后，中山大学社会学与人类学学院副教授方博野对第二单元七位学者的研究依次进行了回应，结合自身经历与感悟指出各个研究所具有的重要的学术和社会价值，并表明不同学科的学者对同一议题的探讨有助于为该议题的研究提供不同的研究维度和思路，能够互相碰撞与启发。

回顾“老有颐养：老龄化时代的社会科学回应”的工作坊，正如肖滨教授致辞时所说，要以“问题导向·跨界融合·实践赋能”三重视角凝练核心成果。从岳经纶教授的“劳动储蓄计划”，彭浩然教授揭示的“多支柱养老体系优化”，到涂炯教授剖析的“安宁疗护本土化困境”，学者们以制度解构与实证研究，叩击老龄化治理的深层壁垒。方博野副教授的分层养老体系、李棉管教授的乡村老年食堂、杨玲助理教授的技术赋能银发福祉及程璆助理教授的银发经济监管框架，则体现多学科融合中“破界共生”的创新潜力。给时光以生命，而不是给生命以时光。当老龄化浪潮席卷而来，唯有以跨学科智慧破解制度困局、以实践行动回应银发需求，方能在时代命题中书写“老有颐养”的文明答卷。